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薛屏岫回来,还是觉得头重脚轻。
他眼前好像能看到那个世界后续的一些事,大约摸是他去世几个月后,那浅色的床帐都还在那里,只是穿着却已是春装。
他看到的是江鸿,是那副他没看清楚的样子,和施荑记忆里一模一样,英俊高大,很帅气一个青年人。
而他启了床头一个小柜子,是施荑曾经放进去的一匣干果,是阿月浑子,也就是开心果,因为放得久,所以里头那层衣有些发黄发脆了,显得不太新鲜,品相不好。
这样的干果,平日里是上不了太子爷面前的,即使是施小将军这样在前线不太讲究吃食的人,也会早早吃完。
这一匣应该是应季最新鲜的,送来时白生生绿莹莹,惹得施荑剥了几个吃,还抓了一把给小阿蓉——这样的京中好果子,江鸿年年送,但是边关却少见,因为边关干燥怕吃多了干果上火,这一匣每天吃一点做零嘴,足以吃到入冬,那时还是绿莹莹的好看样子,像阿蓉戴着的从南边缴获的玉石臂钏儿,柳芽儿一样的翠绿色。
但是送来没多久,施荑便病了,那时还不晓得有蹊跷,就只是封好了匣子,等着好了再吃。
原主施荑没记起来这匣干果,而穿到死前几天的快穿者施荑也没记起来这匣果子,最后又留给了赠干果的人。
之前写信还说,今年的松子白生生的极好,说是过年时送一点来,做松仁玉米,或是去了皮儿抿,油润润的。
他们还小的时候就爱吃这口干果,施荑进京被接到太子身边读书的时候,小江鸿很爱去宫里的干果库要零嘴儿,不要仆从去拿,就爱自己去,还喜欢把剥出来的瓜子仁扔锦鲤池去。
有一年春节,两个人放着那贡品,保存到年节还好看的干果不吃,要去吃外头买来价贱的阿月浑子,躲着宫里头的妃嫔怕他们讥笑、告状,一块藏在认不出来的哪座宫殿廊下,剥着壳都黄了的果子吃,到最后施荑指尖上还染了点黄,皱着眉头发愁,地上还留了那黄脆的细屑,壳被用手帕包了悄悄交给老嬷嬷。
施荑只记得味道确实不如往日吃的好,但是放久了的干果竟也甘美,两个小孩放着好的不吃偏要吃外头的,却又看着笑出来,太子的小米牙白生生,而小伴读抿着嘴笑弯了眼睛。
而到如今江鸿剥着放陈了的干果,指尖沾了碎屑,却看不出是不是染了黄,吃着吃着,怎么还落泪?
他眼前闪过这些景象,心里也好似被揪起来,一跳一跳疼,下意识做了施荑习惯的动作,想要给他擦擦泪,再把干果儿剥了托在手帕里,那手帕绣的是江南的柳,柔柔的绿,开心果滚在上头,一片都是绿莹莹……
这时又记起来,好像还欠他一个真正的吻,见了面又做李夫人,叫他看不真切,一世的叮嘱是说不尽的,而一世的情意融在那些无言的动作里,还欠一个霜雪落满头,还欠许多许多。
想再拍拍他的手,叫他别吃了,那些阿月浑子已经放旧,今年新的干果可下来了?
却忘了拍不到。
幻象如潮水一般褪去,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样。但是薛屏岫知道他没有疯,那些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,尽管他在疯癫的边缘起舞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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