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仓库里恢复到一片让人窒息的静寂。
“……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到底是那种家庭出身,韩强好歹也见过世面,勉强还撑得起镇定来,“还有,裴志跟你是什么关系?侯宏昌和赵廷……”
“这些其实跟你关系不大,不过既然时间充裕,让你做个明白鬼也无妨。”楚慈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坐姿,说:“我其实也算是军人家庭出身,我父亲是个军人,母亲是教师。可惜就像裴志告诉韩越的那样,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,父亲在我上高中时也胃癌病逝了。他是个非常正派的人,没留下什么遗产,连房子都是公家的,刚一去世就被收了。当时为了治病家里的积蓄被花得七七八八,他留给我一群长期没有联络过的冷漠的亲戚,一笔不大不小的外债,一张看上去非常沉痛而光荣的讣告。唯一一样比较珍贵的东西,就是一把他早年缴获的军刀问题是还不能卖了换钱。”
楚慈手抬起来晃了一下,韩强看见他手上果然有一把比匕首略长的短刀,刀鞘极弯。他刚才一直把刀搁在腿上,因为角度的关系韩强一直没看见。
“裴志没告诉韩越的是,父亲去世后我无心上学,打算退学去深圳打工。当时李薇丽,我父亲的中学同学,我的化学老师兼办主任,一个带着孩子刚刚离婚,生活非常困窘的女人,答应让正处于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龄的我,每天中午和晚上去她家吃饭,还帮我垫了高中两年和大学头一年的学费。我至今记得那总共是九千块钱人民币,九千。”他重复了一下这个数字,问韩强:“九千块钱对你来说相当于什么?一杯洋酒?一顿饭?给情妇随意添置的小玩意儿?对被你撞死的那个女人来说,那是她攒了两年都不够,最后还去卖血才攒起来的一笔钱。为了这笔钱,她亲生的儿子夏天连根三毛钱的冰棒都舍不得吃,几年来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添置。”
似乎是为了平息情绪,楚慈深深吸了口气,再开口时声调已经极度平稳。
“我大学的时候到处打工,稍微有点钱就寄回去,但是她从不轻易碰那个钱,每次都原封不动的存起来。我曾经发誓毕业后好好找个工作,把她当我亲妈一样的孝顺,让她永远不再为钱担忧、安安稳稳万事不愁的好好过个晚年,但是谁知道你一次酒后驾车,就永远永远毁灭了这一切。”
韩强似乎已经惊骇到极致,他猛的开口想大声呼救,但那时楚慈已经走到他身边,重重一脚踩在他肋骨上,让他那声呼救还没来得及出口就演变成了一声惨叫。
“你不觉得奇怪吗?这个世界上有人生来就比旁人更高贵,更嚣张,更有特权。他们张嘴就是人民和平等,满口的冠冕堂皇道貌岸然,实际却高高凌驾于普通人的性命和自由之上,可以随心所欲毁灭别人的家庭和梦想,可以无所顾忌的夺走普通人的性命,甚至可以在撞死人之后,还肆无忌惮享受自己美好高贵的人生。”
楚慈俯下身去,深黑色的眼珠里映出韩强惊恐万状的面孔。
“一天。”他缓缓的说,“从被你撞死到尸体被强行运走火化,仅仅只隔了一天。我甚至都来不及去看他们最后一眼,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他们已经在焚尸炉里化作了青烟。”
韩强貌似恐惧到了极致,想竭力呼救,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声音。
“其实我应该感谢那群欺上瞒下的官员,因为他们动作如此之快,以至于我根本没在那次事件中露面。他们只匆匆去贵州了解了一下李薇丽和高杨的家庭,然后把被层层盘剥下来的赔偿款都给了她已经离异数年,几乎没什么联系了的前夫。从头到尾那些人根本没有调查一下她为什么带着儿子来北京,没有人发现这事件还牵扯到我这么一个人除了裴志。”
韩强艰难的道:“裴志……”
“其实,一开始我根本没想过报仇的事情。”楚慈一只脚仍然踩在韩强肋骨上,直起身淡淡的说,“当时你离我太远了,你周围有人保护,有无数双眼睛,你出入的都是我无法企及的地方,更重要的是你根本不好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。我当时除了痛恨和诅咒之外根本找不到第二种办法,甚至连你的家庭住址我都打听不到。我在仇恨和无奈中煎熬了大概几个月,直到有一天被韩越找上门。你知道我当时有多矛盾吗?我真的讨厌你们家的人,但是如果没有韩越,我怎么接触到你和赵廷呢?我怎么掌握到赵廷在春畅园的住址呢?我怎么才能一步步设计好路线、时间、不在场证明,最后逃过调查全身而退呢?两年,整整两年,韩越很少回北京,就算回北京也不大回韩家,我根本接触不到你。直到上次在你家吃饭,我才终于抓到这个机会。”
楚慈一手握着刀柄,他用力那样大,几乎到了掌心在刀柄上摩擦发痛的地步,然后才慢慢把刀鞘退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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