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寂静像一层厚厚的、冰冷的油脂,糊住了图书馆的每一个角落。空气凝滞不动,带着纸张霉变、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林刚自己身上散发的、难以形容的“活物”气息。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的意义,只剩下日升月落投下的、在巨大书架间缓慢移动的光斑,如同日晷上停滞的指针。
林刚醒了。
没有闹钟,没有鸟鸣,甚至没有自己设定的生物钟提醒。他只是……睁开了眼。意识从深不见底的黑暗泥沼中缓缓上浮,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气泡。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,每一块骨头,每一丝肌肉,都浸泡在一种深沉的、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酸痛里。肩头的伤口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硬痂,边缘有些发黄发痒,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皮肉,带来迟钝的痛感。胸口的淤青变成了更深的紫黑色,呼吸时像有粗糙的砂纸在摩擦着肋骨。
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——他早已撤掉了那堆柔软却吸满灰尘的天鹅绒窗帘“床铺”。柔软是危险的麻醉剂。坚硬的水泥地,才能让他保持最低限度的警惕。虽然这警惕……如今看来,更像是一个早已失效程序残留的冗余指令。
他躺着,没有立刻起身。布满血丝的眼睛空洞地望着阅览室高高的、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天花板。阳光透过唯一一扇相对完好的高窗,斜斜地切割进来,形成一道浑浊的光柱。光柱里,亿万灰尘无声地沉浮、舞蹈。他看得入了神。那些微小的颗粒,遵循着某种他无法理解的、随机的轨迹,上升、下降、旋转、碰撞……它们的“生命”轨迹如此短暂,却又如此……自由?无序?
他看了很久。直到眼睛发涩,直到胃里传来一阵熟悉的、带着灼烧感的空虚。
饿。
这个原始的、冰冷的信号,如同一个生锈的齿轮,艰难地转动了一下,带动了这具名为“林刚”的机器。
他极其缓慢地坐起身,骨骼发出轻微的“咔吧”声。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痛,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仿佛那疼痛发生在别人身上。他走到墙角的水桶旁,拿起挂在桶沿的破搪瓷缸,舀起冰冷的、沉淀着杂质的雨水,仰头灌了下去。刺骨的寒意顺着食道滑入胃袋,激得他打了个哆嗦,却也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。
他走到敞开的档案柜前,目光扫过里面码放整齐的压缩饼干、真空肉干和脱水蔬菜。手指在那些冰冷的包装袋上划过,最终停在了一袋标着“牛肉风味”的压缩饼干上。他撕开包装,拿出一块灰褐色的、坚硬如石的方块,塞进嘴里。
牙齿咬下去。粗糙的颗粒摩擦着牙龈。口感如同咀嚼干燥的沙土,混合着一股浓烈而虚假的香精味和挥之不去的陈年油脂气息。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,机械地吞咽着。食物滑过喉咙,像一把钝刀。胃里传来轻微的蠕动,但很快被那冰冷的雨水和粗粝的食物填满,带来一种沉甸甸的、令人作呕的饱腹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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