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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豪雨约摸也就两顿饭的功夫,云卷云舒,热辣的日头复照下来,枝头草尖的水珠儿转眼就蒸发得干干净净。树顶上的蝉被雨一淋中气更足,卯足了力道鸣叫,聒噪之声连成片,直扰得人受不了。
大中午的,几个小苏拉举着网兜在树下蹦哒,宝楹跟前的大丫头新儿卷起帘子朝外探看,不耐烦的呵斥,“耍什么把戏?不在荫头下呆着,挑小主儿歇午觉的时候来闹,腚上皮痒痒了?”
一个苏拉哈着腰回道,“姑姑,我们奉了贵主儿钧旨,来给宝主子院子里捉知了猴。入夏了树上招热虫子,养心殿里清剿了一程子,贵主儿怕散到宝主子这儿来,扰了宝主子清静,叫我们捉一个是一个,回头蝉蜕送寿药房入药,知了猴咱们一通好造呐!”
新儿是锦书送来侍候宝楹的贴心丫头,原本是毓庆宫茶水上的,因着人机灵,又很有些魄力,就送给宝楹使唤。宝楹处世淡淡的,吃了亏也不计较,有新儿在身边,多少能替她周全些。
新儿见是先头主子打发来的也不啰嗦了,只问,“这知了猴能吃吗?我怎么没听说过?”
“姑姑出身好,不像咱们,穷山沟里来的,害了馋痨没法儿,挖空心思的找吃食。您不知道,这知了猴有一块地方是宝贝,就是这儿……”苏拉们笑嘻嘻指着蝉眼睛后头那一块说,“看见没有?鼓鼓囊囊又没接缝儿的,像个穿了胸挡的将军。回去拿锥子从虫子屁股里穿进去,像串糖葫芦似的,把那块对着火烤,烤得吱溜冒烟儿,这就熟了,盖儿一揭就能吃。那味道像鹿肉,又像是蟹螯,美着呢!”
新儿忍不住要反胃,啐道,“真馋出花儿来,也不嫌恶心!”说着缩回来放下了竹帘子。
宝楹才洗了头发,坐在杌子上叫小宫女拿纱巾吸水,笑着道,“说什么呢?外头怎么这样吵?”
新儿过来接手,应道,“没什么,是慕容主儿打发人来给咱们捉蝉,怕虫子叫得您歇不好。”
宝楹哦了一声,“难为她想着我呢!那虫子捉它干什么,这拨收拾完了又来一拨,多早晚是头?”
新儿道,“没事儿,那起子苏拉才进宫的,手上没差使,闲着也是起哄耍猴儿,叫他们逮去吧,说是逮着了还要吃呢!”
小苏拉们年纪不大,也就十来岁,正是爱闹嘴馋的时候,什么都敢上口。宝楹拨弄玉鼎子耳朵上的小环,想起改朝换代那会子。那时候她和母亲因为是大邺官员内眷,叫南军抓住了少不得下大狱,于是逃出来东躲西藏,住过破庙,还吃过白茅的嫩穗子,只这知了还真没尝过。
“我听说泉州有醉知了,大约他们是那么的吃?”
新儿笑道,“下等的杂役,哪里吃得那样考究!他们是现烤现吃,小主儿别问,没的叫您作呕。”
正说笑着,外头门上小太监进来打千儿,“回小主儿话,才刚北边顺贞门上来人说,咱们太太在神武门外头侯着,要往里递东西呢!”
宝楹愣了愣,这不年不节的,宫里有规矩,召见家里人得有主子娘娘口谕,报内务府,通知敬事房,并不是说见就能见的。
她忙让新儿挽发,又嘱咐,“你先上神武门去,请太太稍候,我这就到贵主儿那里请旨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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