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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来了,我让人带他去厅里喝茶,你快收拾收拾,换身衣裳也过去。”谢夫人嘴上这么说,人却不急不忙地走到胡床边坐下,她拿起大蒲扇一手扇风,一手扯着他的大袖衫问:“出什么事了?”
“他攀上陈员外,从崇文书院退学去州府学了。”谢夫子叹气。
“这是好事啊!杜悯这么有本事?”谢夫人惊喜,她玩笑说:“你别是嫉妒他,你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份造化。”
谢夫子今年四十有二,在崇文书院执教十年,他二十九岁前一直致力科举,曾参加五次州府试,两次过乡试去长安参加省试,但两次都落第,心气慢慢也消磨光了。加之二十九岁那年他父亲去世,他恍然惊醒,发现自己一直埋头读书,疏忽孝敬爹娘,而且家底也快被他耗空了,他再考下去,家里得卖地,这跟败家无异。孝期过后,他入崇文书院教书,改为供养自己的儿子去走科举路。
“我嫉妒他什么,我是发现杜悯太过急躁,功利心太强,心思太重,此人不可深交。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生出攀附陈员外的心思,我彻夜为他修改的策论成了他举荐自己的梯子,甚至我、白夫子、俞夫子和陈夫子去祭拜陈博士用的明器都是他算计的一环。最亏的是顾无夏,州府学的那个名额顾家也盯着,到头来给杜悯做嫁衣了。”谢夫子摇头,“此人心思太重,我还是不与他来往为好,免得再被他利用。”
“顾学子的年纪有点大了吧?”谢夫人迟疑道。
“是,已经满二十岁了,但新上任的许博士是陈老先生的学生,只要他和陈员外肯点头,顾无夏就能改个年龄入学。”谢夫子说。
“州府学的入学名额被盯得紧,陈员外既然选择了杜学子,那就是他不愿意为顾家冒险,你也别为他叫屈,是杜学子技高一筹。”谢夫人去给他拿衣裳,她催促说:“你这性子只能在书院教书了,我们的儿子或许还能在科举一途上试试,你可别给他添绊脚石。杜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,他能攀上陈员外入州府学是他厉害,你们有半道的师生情,只要他愿意,你就好好维护。杜悯他要是真高中了,说不准你还有求他的一天。”
谢夫子经谢夫人提点,他整理好衣着,开书房门出去。
杜悯已经喝了两碗凉茶,小厮还要再添,他摆手说:“多谢,我喝饱了。”
“小的去后院催一催……老爷来了。”
杜悯站起来,他松一口气,他还以为又要吃个闭门羹。
“坐,坐。”谢夫子一手下压,示意他不必见礼,他佯装不适道:“我有点中暑了,在书房歇着,你师娘去唤我,我半天没能起身,你久等了。”
“夫子客气了,今天天太热,我一路走来,热得浑身难受,喝了两碗凉茶才缓过来,这会儿才好一点。”杜悯发觉了谢夫子话里的客套,他有些难受,低落地说:“学生是来跟您拜别的,我入崇文书院两年,得您看重是我一生之幸,这两年颇受您的照顾和提点,您的恩情,悯没齿难忘。”
谢夫子听他说来说去都没提策论的事,话里话外都没有利用他的歉意,他笑笑说:“是你有本事。”
杜悯不知道如何接话,他看他一眼,说:“夫子身子不适,我不多打扰您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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