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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玄策指尖挑起那枚缠着断指的青铜卦钱,指腹摩挲着钱面鸿胪寺的飞鸟纹——纹路比制式卦钱浅了三分,边缘还留着未打磨的毛刺,显然是天竺人仿铸的赝品。他刚要将卦钱凑到眼前细看,钱孔突然“嗤”地喷出一股墨汁,墨色浓如玄铁,在空中凝而不散,竟顺着风势组成《卫公兵法》中早已失传的“识诈阵”图谱!阵图里“虚则实之”“诱敌入城”的字样被淡绿色胆汁浸得发黄,墨迹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绒毛,分明是从活禽胆囊中取汁调和的墨料,带着一股刺鼻的腥涩。
“王正使当心墨中有毒!”蒋师仁的陌刀已横在身前,刀背猛地拍向墨幕——刀气如惊雷炸响,墨阵瞬间被劈成漫天飞散的墨点,溅在沙地上竟“滋滋”冒起白烟,将黄沙灼出一个个小黑坑。不等墨点落地,刀风余劲已震碎脚下青石板,一块嵌在土中的鎏金印玺突然翻出,印面刻着的“五天竺盟誓注”六个篆字虽被风沙磨得模糊,却还能辨出是玄奘法师当年游历天竺时,与五国君主共同立下的盟誓印鉴。
王玄策蹲下身,指尖拨开印玺周围的碎石——印玺侧面有道细如发丝的裂痕,篡改过的誓词正从裂痕中渗出灰白色药粉,药粉落在掌心微凉,凑近鼻尖轻嗅,竟有甘草与牛黄混合的清苦,正是文成公主当年赠予他的解毒散配方!“这是公主殿下的解毒药粉,阿罗那顺竟连盟誓印玺都敢篡改,还在里面藏了解药,是想让我们信他‘诚意’?”他捏起一撮药粉洒向空中,药粉遇风即散,落在方才溅落墨点的地方,白烟瞬间熄灭,只留下淡淡的药香。
蒋师仁的陌刀在石板上划出火星,刀刃挑起半块铜佛碎片——正是方才从城墙裂缝中飞出的残核,碎片边缘还凝着暗红佛血。他将碎片嵌入药粉堆中,铜片刚触到药粉,远处阵前的血帖突然“轰”地燃起明火,金漆在烈焰中融化成金液,血字被烧得蜷曲变形,却在灰烬中慢慢拼出几行歪斜字迹。王玄策俯身细看,那些灰烬拼出的笔画比天竺常用的梵文更僵硬,竖笔收尾处带着唐楷的顿笔痕迹,正是天竺谋士模仿唐人笔迹时露出的破绽——去年阿罗那顺送来的降书,笔迹亦是如此,只是当时他们被复仇的怒火冲昏了头,竟未察觉这致命的疏漏。
“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圈套。”王玄策攥紧拳头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,“阿罗那顺的谋士学不会我大唐书法的风骨,每次伪造文书都在笔画上露马脚,上次使团遇害前,他送来的‘议和信’也是这般拙劣笔迹!”
蒋师仁刚要开口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。两人同时转头——三名身着白袍的天竺降使正捂着胸口踉跄倒地,嘴角涌出黑血,他们手中捧着的金盘“当啷”落地,在沙地上滚出老远。王玄策快步上前,脚尖挑起金盘——盘身鎏金虽亮,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,凑近细看,盘沿内侧竟留着细微的骨缝,盘底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骨渣!
“这不是鎏金铜盘……”蒋师仁的声音发颤,陌刀挑起金盘底部——刻着的鸿胪寺银针暗码赫然入目,那是密探专属的联络暗号,每一枚银针对应一位密探的姓名。王玄策盯着暗码,眼前突然浮现出密探小李的脸——去年使团中最年轻的密探,才十七岁,总说要跟着他回长安看朱雀大街的花灯,最后却连全尸都没能留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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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唐使的头骨……”王玄策的指尖抚过金盘,骨缝处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,“阿罗那顺竟将兄弟们的头骨鎏金做盘,还让降使捧着来‘献降’,简直丧心病狂!”他猛地将金盘掷在地上,鎏金外壳磕出一道裂痕,里面灰白色的头骨碎片露了出来,与断指上的骨纹如出一辙。
蒋师仁的陌刀重重劈在金盘上,“当”的一声脆响,金盘被劈成两半,头骨碎片散落一地。就在这时,金盘残片里突然掉出三枚银针,针身发黑,针尖却泛着银光。银针落地的瞬间,突然“嗡嗡”自颤,针尖朝着宫墙方向倾斜,在袅袅青烟中慢慢竖起——三枚银针组成的纹路,正是文成公主亲传的密令暗号:“未时三刻,佛骨照奸”。
“未时三刻……”王玄策抬头看了看日头,此刻已近未时,距密令中的时辰只剩三刻,“佛骨照奸,想必是公主殿下早料到阿罗那顺会用佛骨做文章,这才留下密令。”他想起方才嵌入药粉的铜佛碎片,佛血与药粉接触时泛起的微光,或许就是“照奸”的关键。
蒋师仁弯腰拾起银针,指尖擦过针身发黑的部分——竟是干涸的毒液,与青铜指套上的黑紫色毒液一模一样。“王正使,阿罗那顺的降使带着毒盘来,怕是想趁我们验盘时下毒,幸好银针自颤显了密令。”他将银针递给王玄策,“现在怎么办?未时三刻一到,怕是有更大的圈套在等着我们。”
王玄策握着银针,目光扫过阵前——吐蕃骑兵正警惕地盯着宫门,泥婆罗勇士的藤甲上沾着墨点,却没人敢擅自擦拭;远处城楼上天竺守军的身影晃动,隐约能看到他们手中举着的佛骨幡,幡面画着的密教符咒,与铜佛残核上的纹路如出一辙。他突然想起玄奘法师《大唐西域记》中记载的“佛骨验真术”——真佛骨遇解毒药粉会泛金光,遇毒物则发黑,阿罗那顺篡改盟誓印玺藏解毒药粉,又用佛骨残核引出血帖自燃,分明是想混淆真假佛骨,掩盖他用假佛骨设伏的阴谋。
“传我将令,让吐蕃火油队暂停攻城,泥婆罗勇士守住四门,任何人不得靠近宫墙五步之内!”王玄策将银针插入腰间革带,指节叩了叩青铜指套——甲面“永徽廿五年”的暗记已被解毒药粉护住,不再被毒液腐蚀,“蒋校尉,你带五十名吐蕃锐骑,去阵后取我昨日埋下的真佛骨匣;我在此盯着宫墙,等佛骨一到,便知阿罗那顺的奸计究竟藏在何处!”
蒋师仁抱拳领命,陌刀一扬:“得令!王正使放心,末将必在未时三刻前带回佛骨匣!”他转身跃上马背,五十名吐蕃锐骑紧随其后,马蹄扬起的黄沙在阵后拉出一道烟尘。王玄策站在原地,指尖再次挑起那枚青铜卦钱——钱孔中残留的墨汁已干,露出里面刻着的“伪”字,与阿罗那顺降书印信上的裂痕如出一辙。
远处城楼上传来天竺兵的吆喝,却没人敢贸然冲出。王玄策抬头看向日影,时辰正一分一秒逼近未时三刻。他握紧青铜指套,掌心的解毒药粉与佛血残留的暖意交织在一起——文成公主的密令、玄奘法师的盟誓印、鸿胪寺密探的银针,所有线索都指向“佛骨”二字,阿罗那顺的诈降计,终究要靠佛骨来戳穿。
阵前的金盘碎片还在泛着冷光,唐使头骨的碎渣嵌在沙砾中,像是在无声地催促。王玄策深吸一口气,腰间节杖的铜铃随风轻响,与远处蒋师仁骑兵的马蹄声渐渐重合——未时三刻将近,佛骨将至,这场用鲜血与阴谋铺就的诈降迷局,终于要迎来辨伪的时刻。他盯着宫墙裂缝中隐约可见的佛骨幡,眼中寒光乍现:阿罗那顺,你用唐使头骨做金盘,用伪卦钱设毒计,今日便让佛骨照出你的奸邪,用你的头颅,祭奠所有枉死的兄弟!
第三节 :银针破局
王玄策断足重重踏入地上未干的墨迹,玄黑墨汁瞬间漫过他靴底的金线纹络——那是文成公主亲手绣的断足金线,当年他从密道逃出天竺时被巨石砸伤脚踝,公主便用这金线为他缝合伤口,此刻金线遇墨突然发烫,如活物般从靴底窜出,在空中织成细密的网。阵前散落的三枚银针应声而起,连同方才从指甲匣、金盘里寻出的二十余枚暗码银针,齐齐被金线串联,如星子般悬在七封降书上方,慢慢铺展开来。
“是《太白阴经》的‘诛逆阵’!”蒋师仁刚带着佛骨匣赶回,见此情景猛地攥紧陌刀——银针组成的阵图与兵书里记载的分毫不差,“王正使,这阵眼正对降书主印信,看来破局关键就在那枚伪造的印玺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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